26-10-2008 活寶

友 好 丈 夫 的 三 姨 婆 ， 是 真 正 的 上 海 寶 貝 。

三 姨 婆 的 一 生 ， 都 緊 扣 這 座 比 生 命 還 要 大 的 城 市 傳 奇 。 友 好 知 道 我 喜 歡 看 老 房 子 ， 便 想 起 了 今 年 八 十 有 多 的 她 。 討 個 說 法 後 ， 冒 然 向 她 提 出 帶 我 登 門 造 訪 她 位 於 前 法 租 界 內 的 家 。 搖 電 過 去 時 三 姨 婆 正 在 用 早 餐 ， 友 好 提 議 下 午 來 訪 ， 她 說 或 要 午 睡 休 息 ， 委 婉 的 令 我 們 知 難 而 退 卻 不 忘 自 嘲 一 番 ， 吐 出 一 句 渾 然 天 成 的 「 lazy bone 」 ， 卻 又 隨 即 反 建 議 我 們 可 以 馬 上 就 過 去 看 看 ， 時 收 時 放 。 起 行 前 ， 友 好 特 別 吩 咐 我 到 法 式 包 糕 餅 店 買 些 精 緻 餅 食 ， 帶 同 她 特 買 的 一 束 紅 玫 瑰 ， 往 富 民 路 進 發 。

滿 頭 銀 絲 的 三 姨 婆 腰 板 挺 直 的 站 在 家 門 迎 接 ， 認 真 介 紹 這 幢 建 於 一 九 四 八 年 的 房 子 種 種 ， 言 談 間 偶 爾 夾 雜 一 兩 個 英 文 字 或 句 子 ， 用 語 俏 皮 又 不 失 幽 默 ， 思 路 和 反 應 敏 捷 得 我 們 招 架 不 住 。 她 帶 我 們 遊 走 周 邊 滿 佈 梧 桐 樹 的 街 道 ， 叫 我 有 時 間 應 該 去 尋 找 猶 太 人 在 上 海 的 生 活 痕 跡 … … 與 她 到 附 近 的 保 羅 飯 店 吃 午 餐 後 ， 再 到 她 家 中 多 留 一 會 。 她 翻 開 喜 歡 看 的 《 中 國 國 家 地 理 》 和 《 華 夏 地 理 》 雜 誌 ， 看 到 有 關 碉 樓 和 莫 高 窟 的 專 題 ， 問 我 有 否 去 過 … …

在 晚 上 的 大 閘 蟹 宴 上 ， 三 姨 婆 的 晚 輩 確 定 了 我 對 她 的 幻 想 是 真 的 ─ ─ 在 民 國 時 代 就 讀 於 女 子 中 學 ， 後 成 為 家 族 同 輩 中 唯 一 的 聖 約 翰 大 學 畢 業 生 。 三 姨 婆 沉 澱 了 上 海 從 二 十 年 代 以 來 的 城 市 傳 奇 。

19-10-2008 形式主義紅白事

若有機會辦喜事，希望只勞煩對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和兩圍檯友好，來個簡單的歡聚，美食趣談之外，沒有奄悶的powerpoint和爛gag video、結巴的司儀、無謂的祝劣酒和切假蛋糕、無聊的遊戲、冗長的致詞和沉悶的來賓。

人情方面，請各方友好把錢捐往自選的慈善團體，當是對我最好的祝福。菜式方面，應該不會有鮑參翅肚，分設素菜和葷菜圍，適隨專便。沒有換衫環節，敬酒隨心，亦不設回禮小禮物，不想因為不能合稱每一位來賓的心意而製造更多浪費。若然有小孩，亦不會為他或她設滿月酒，祝願我能持續用心教誨養育成人，就是最好的賀禮。

同樣地，白事方面，亦想以最簡約低調的方式來完成。環保紙棺(或其他更節省能源的物料)是心水之選，帛金請捐往指定慈善團體，花圈亦不必了送了，安靜的靈堂，輕放些我最喜歡的純音樂，偶爾懷緬一下與我共處時曾令您發笑的片段時刻，以這個方式說再見，應是雋逸和平的。化成一縷輕煙之後，希望能親近大自然，以清茶和素菜解慰。每年清明重陽，不必舟車勞頓探一塊冰冷的雲石，只管在心裡祝願我早日到達想到的境界便好了。其他的，全部都是多餘了。

想起我時，希望您都是會心微笑的時候多，眉頭深鎖的時間少。

12-10-2008 香江幼稚園

現 時 ， 香 港 有 種 集 體 自 甘 幼 稚 園 化 的 趨 勢 。

不 順 意 的 只 管 大 吵 ， 放 聲 叫 苦 ， 永 遠 只 懂 得 以 「 話 俾 先 生 聽 的 心 態 」 和 口 吻 為 自 己 叫 屈 ， 大 條 歪 理 要 別 人 幫 助 ， 責 任 永 遠 在 人 而 不 在 自 己 。 以 前 打 風 ， 何 曾 預 早 數 小 時 甚 或 數 天 就 發 出 預 警 ？ 如 今 打 風 要 提 、 何 時 掛 幾 號 波 要 提 、 清 晨 凌 晨 傍 晚 等 字 眼 的 定 義 要 提 、 寒 冷 天 氣 要 提 、 酷 熱 天 氣 要 提 、 火 災 危 險 要 提 、 污 染 指 數 要 提 、 投 資 涉 及 風 險 要 提 、 地 面 濕 滑 要 提 、 車 門 即 將 關 閉 要 提 、 小 心 車 門 要 提 、 戲 院 內 關 手 機 要 提 、 戲 院 內 保 持 安 靜 要 提 、 洗 手 要 提 … … 每 一 天 您 聽 到 的 所 謂 提 示 ， 有 幾 多 是 荒 謬 絕 倫 的 噪 音 ？

不 提 嗎 ？ 總 會 有 人 指 怪 別 人 不 預 先 提 醒 他 們 。 先 提 嗎 ？ 亦 總 會 有 人 指 怪 別 人 沒 有 將 全 部 可 能 出 現 的 情 況 逐 一 提 醒 。 怎 樣 說 ， 都 是 別 人 的 責 任 。 更 可 悲 的 是 為 了 自 身 利 益 而 忽 然 正 義 勇 士 上 身 的 旁 觀 者 ， 口 口 聲 聲 為 所 謂 的 苦 主 討 公 道 ， 不 惜 推 波 助 瀾 將 帳 都 算 到 沒 關 係 的 人 身 上 ， 更 提 出 顯 然 是 有 違 基 本 公 平 原 則 的 所 謂 解 決 方 法 。

爛 攤 子 未 完 ， 另 一 個 幼 稚 園 議 題 又 上 場 。 有 人 唯 恐 香 江 還 未 夠 幼 稚 園 化 ， 有 意 規 管 網 絡 內 容 ， 進 一 步 提 醒 大 家 甚 麼 可 以 看 應 該 看 ， 甚 麼 不 准 看 不 應 看 。 套 用 幼 稚 園 的 常 見 術 語 ， 提 出 這 些 建 議 的 人 ， 與 他 們 想 規 管 的 所 謂 淫 褻 和 不 雅 網 絡 內 容 一 樣 ， 真 係 「 醜 醜 」 （ 說 時 請 同 時 用 食 指 從 上 到 下 連 續 數 面 頰 兩 下 ， 以 加 強 語 氣 ） 。

05-10-2008 最後的紳士

八 十 四 年 來 ， 它 見 證 中 區 走 過 的 每 一 步 繁 盛 興 衰 。

畢 打 街 十 二 號 ， 是 中 區 碩 果 僅 存 的 戰 前 新 古 典 主 義 風 格 商 業 樓 宇 。 從 正 面 看 ， 大 樓 的 立 面 是 那 麼 的 氣 派 高 尚 ， 令 周 圍 的 玻 璃 幕 牆 鋼 筋 水 泥 商 廈 ， 顯 得 蒼 白 模 糊 。 它 為 日 間 車 水 馬 龍 的 中 環 ， 為 眼 睛 提 供 了 透 氣 喘 息 的 視 點 ， 當 您 站 在 置 地 門 外 呆 等 的 士 或 被 搶 的 士 時 ， 只 要 往 對 面 一 看 ， 準 會 見 到 這 個 身 穿 灰 色 西 服 的 老 紳 士 ， 永 遠 氣 定 神 閒 的 站 在 植 根 了 八 十 多 年 的 地 方 ， 幽 幽 地 為 躁 動 的 城 市 ， 堅 持 殘 存 的 優 雅 ， 為 我 城 曾 經 充 滿 石 造 建 築 的 年 代 和 所 代 表 的 精 神 面 貌 ， 留 下 最 後 的 血 脈 。 夜 間 看 它 ， 這 個 老 紳 士 原 來 是 那 麼 的 和 顏 悅 色 ， 灰 色 西 服 的 剪 裁 一 絲 不 苟 ， 可 惜 ， 多 年 前 被 除 掉 了 兩 個 銅 鐵 面 具 裝 飾 ， 就 像 西 服 失 去 了 兩 顆 手 工 精 緻 的 特 製 袖 口 鈕 扣 一 樣 ， 整 體 上 沒 有 走 樣 ， 但 是 失 去 某 些 細 節 ， 總 人 覺 得 略 有 所 失 。 猶 幸 年 華 仍 然 為 它 帶 來 不 能 被 奪 去 的 氣 質 ， 它 不 需 要 做 些 甚 麼 或 是 說 些 甚 麼 ， 只 是 單 單 繼 續 存 在 ， 已 經 勝 過 千 言 萬 語 ， 就 像 仍 然 會 因 為 同 桌 的 女 士 離 座 而 站 起 來 的 老 派 紳 士 ， 有 他 在 ， 才 知 道 甚 麼 是 class 。

老 紳 士 身 旁 的 巷 子 中 ， 有 從 一 九 四 八 年 已 經 在 那 兒 擺 檔 織 襪 的 彩 記 。 從 廿 五 歲 到 今 年 八 十 五 歲 ， 彩 記 娓 娓 道 來 在 大 歷 史 中 不 會 被 記 載 的 中 環 故 事 。 在 她 悠 長 的 記 憶 ， 告 羅 士 打 行 、 渣 甸 和 畢 打 行 鼎 立 的 日 子 ， 才 是 她 的 中 環 … …